一、深夜便利店的饭团冷掉了
正月初八的上海飘着细雪,路灯把雪花照成碎金。骆梓淇盯着电脑屏幕上修改了七版的护肤品广告分镜,指尖在键盘上悬了三分钟——他本该画女主角敷面膜的特写,笔下却不知不觉冒出个砂锅里咕嘟冒泡的腌笃鲜,笋尖在汤里浮沉,咸肉的油花凝着白霜。
手机在裤兜震动。李可佳的消息跳出来:「楼下便利店,老位置。」他抓起西装外套时,看见办公桌上摆着的结婚照——三年前在大学食堂拍的,她穿着白衬衫,手里举着半块糖藕,他举着相机笑,镜头盖还没来得及扣。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里,李可佳正对着微波炉转饭团。她穿件米色大衣,围巾边缘沾着雪花,发尾被风吹得有些乱——像极了大学时在图书馆赶论文的模样,只是眼下多了层淡淡的青黑。「鸡肉蛋黄饭团,你当年最爱吃的。」她把温热的饭团推过来,塑料包装上凝着水珠,映得她的眼睛有些模糊。
骆梓淇咬了口饭团,米粒有些黏,蛋黄酱裹着鸡肉丁,却没了记忆里的香气——那时他们在图书馆分食饭团,她总要把鸡肉丁挑出来先吃掉,说「蛋白质要先补充」,而他会把蛋黄酱抹在她的笔记本边缘,看她气呼呼又舍不得擦的样子。现在的饭团在舌尖寡淡得很,像极了他们最近的生活——按部就班,却缺了点烟火气。
「你看这个。」李可佳忽然翻开随身带着的牛皮手账,纸页间掉出张泛黄的饭票——2015年的上海某大学食堂饭票,面值五元,背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糖藕。手账内页贴着剪报、车票,还有张褪色的便签:「2015.11.5 骆梓淇说,镜头能留住食物的温度,那我们就用一辈子来记录。」
她的指尖划过「全国美食计划」那页,表格里记着各省待调研的美食,上海糖藕、四川豆瓣酱、新疆烤包子……却在「进度」栏大多画着问号。「上周编《地方风味志》,发现好多老手艺的章节被砍了,理由是『销量预估不乐观』。」她的声音轻下来,指尖停在「浙江霉豆腐」那栏——那是她去年陪奶奶腌的时候记的,奶奶说「霉花要长到绒毛状才好,咸淡全在晒盐的手感」。
二、办公室里的分镜与手账
凌晨一点,广告公司会议室的灯还亮着。骆梓淇摊开客户资料,笔记本上却密密麻麻画满了美食分镜:云南过桥米线的汤碗要从侧面打光,才能拍出油层下的滚水;陕西肉夹馍的酥脆饼皮要用高速镜头拍裂开的瞬间;就连老家的霉豆腐,他都标好了「开盖时霉香涌出的慢镜头」。
「又在画吃的?」创意总监王姐敲了敲他的笔记本,「客户要的是『都市女性的精致生活』,不是《舌尖上的中国》。」她扫过那些分镜,忽然叹气,「小骆啊,你当年拍的那个糖藕纪录片,拿奖的时候多惊艳,现在怎么总在这些『边角料』上打转?」
他想起毕业展上的纪录片——镜头从李可佳踮脚问火候的侧影开始,到糖藕出锅时蒸汽漫过镜头结束,片尾字幕是她手写的:「食物的灵魂,藏在掌心的温度里。」那时他们以为,梦想会像糖藕的糖浆,越熬越浓,却没想到,职场的齿轮会把那些温度慢慢磨成冷掉的饭团。
同一时间,出版社编辑部的台灯下,李可佳对着电脑里的《地方风味志》终稿发呆。她负责的「民间手艺」章节被压缩成了两页,取而代之的是「网红美食打卡指南」。鼠标划过文档里被删除的「豆瓣酱翻晒工艺」段落——那是去年在四川舅舅家记的,舅舅说「翻晒时要戴竹编手套,手温不能太高,不然豆瓣会发酸」,她当时拍了二十张翻晒的照片,现在全躺在回收站里。
抽屉深处露出半本《全国美食计划》,封面还留着大学时的涂鸦——骆梓淇画的相机,她画的糖藕,中间是歪歪扭扭的「中国地图」。翻开内页,夹着的车票掉出来:2019年去苏州看评弹的票根,2021年加班时买的冷掉的生煎包装纸,还有张没寄出去的明信片,画着新疆的烤包子,背面写着:「等攒够钱,我们就出发。」
三、结婚纪年日那天的决定
正月初十,骆梓淇下班时看见小区门口的理发店排着长队,有个大爷正给孙子剪「龙头」,剪刀咔嚓声里,飘来阵熟悉的桂花香——是街角包子铺新出的桂花糖藕包,蒸汽从笼屉缝里钻出来,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鬼使神差地买了两个,揣在怀里往家走。开门时看见李可佳蹲在地板上整理手账,周围散落着各省美食的资料卡:陕西的油泼面辣子要选秦椒,甘肃的牛肉面汤头要熬足八小时,福建的佛跳墙食材清单列了三页……她听见动静抬头,眼里忽然亮起来:「你看,我把全国分成了六个美食片区,每个片区先找最有代表性的老手艺——」
「我们辞职吧。」他忽然开口,把温热的糖藕包放在她手边,面皮上的褶皱还带着掌心的温度,「用一年时间,把这些纸上的字,变成脚下的路。」她愣住,指尖还捏着张「四川豆瓣酱」的卡片,上面记着舅舅说的「翻晒三九天,豆瓣才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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