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 年 11 月 5 日,西北戈壁的寒风卷着黄沙,如无数把细刀割过人们的脸庞。
我国仿制的第一枚近程导弹在轰鸣中刺破苍穹,尾焰如一条鲜红的绸带,在灰黄的天幕上划出短暂却耀眼的光芒。这一天,本该是欢庆的时刻,却像一枚沉重的砝码,压在了百废待兴的中国工业肩头。
那些曾在解放战争中抢修铁路、在抗美援朝时锻造枪炮的老师傅们,此刻正蹲在斑驳的机器旁,用龟裂的手掌抚摸着机床表面的锈迹,仿佛在安抚一位病重的老友。
“你听,这齿轮转起来‘咯咯’响,像是在哭啊。” 老钳工王师傅的声音里带着沙哑,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铁皮烟盒,里面的烟丝早已受潮结块。
厂里原本计划引进的苏联精密磨床,如今被锁在布满灰尘的仓库里,玻璃罩下的仪表盘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霉斑。
当国际上数控机床已开始崭露头角时,我们的工人还在为一台老旧车床的精度误差而发愁,游标卡尺划过金属表面的沙沙声,成了那个时代最无奈的注脚。
上海某化工研究所的走廊里,穿白大褂的年轻人抱着一摞摞图纸匆匆走过,纸张边缘被磨得毛糙,像是被岁月啃噬过的痕迹。
突然,一阵狂风掀开了玻璃窗,泛黄的资料在风中纷飞,如同一群折翼的蝴蝶。“快!抓住那些数据!” 有人大喊着,众人扑向空中的纸片,却见一张记录着高分子材料实验数据的纸张,飘飘摇摇地落在了地上,墨字被雨水晕开,化作一片模糊的蓝色泪痕。
那些年,无数技术人员背着印有 “为人民服务” 的帆布包,从繁华的都市走向偏远的五七干校。实验室里,精密的分析天平蒙上了灰尘,蒸馏烧瓶的瓶颈里结着褐色的垢痕。
一位化学家回忆说:“我们在牛棚里偷偷做实验,用瓦罐当反应釜,煤油灯的火苗映着试管里的溶液,那跳动的黄光,像极了我们不肯熄灭的希望。”
他们在“在大炼钢铁”时搭起土高炉,浓烟滚滚,火星四溅,把夜空染成诡异的暗红色。“那时候觉得,把铁扔进炉子里,就能炼出金子来。” 他后来回忆道,眼中泛起苦涩的光。
山上的树木被砍得光秃秃的,暴雨来临时,泥土如泥浆般倾泻而下,冲垮了田里的水渠。老支书蹲在被冲毁的麦田里,抓起一把混着草根的泥土,指甲深深陷了进去:“这土啊,比我家的锅底还薄咯。”
当工业的齿轮在困境中艰难转动时,西北大漠的深处,一群怀揣着理想的人,正在用生命浇筑共和国的核盾牌。1964 年 10 月 16 日,罗布泊的清晨笼罩在一层薄雾中,远处的沙丘宛如凝固的海浪。
核试验基地的帐篷里,科研人员们盯着示波器上跳动的曲线,手心的汗水在操作台上洇出深色的印记。
“滴滴答答 ——” 算盘珠子的碰撞声在帐篷里此起彼伏,如同一曲独特的交响。
数学家陈景润蜷在煤油灯旁,眼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字里行间还夹杂着被橡皮擦破的痕迹。
旁边的工程师老王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把计算尺往桌上一敲:“就算用算盘,咱们也能算出原子弹的轨迹!”
帐篷外,狂风呼啸,沙粒打在帆布上沙沙作响。一位年轻的技术员裹紧了褪色的军大衣,把冻得发紫的手指放在嘴边哈气,继续在笔记本上记录数据。
他知道,用算盘和计算尺得出的上万组数据,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无数个不眠之夜。
在青海金银滩,28 岁的王淦昌隐姓埋名,化名为 “王京”,在海拔 3800 米的高原上奔波。稀薄的空气让他常常感到头晕目眩,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但他总是笑着对同事说:“咱们站在这风口上,可是在为国家挡风呢。”
一次野外勘探中,突降的大雪封了路,他和队员们挤在一辆破旧的吉普车里,靠吃压缩饼干和融化的雪水维持生命。
马灯的光晕里,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看,这里就是我们的‘靶心’,等原子弹在这里爆炸,全世界都会听见中国的声音。”
1964 年 10 月 16 日 15 时整,倒计时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十、九、八……” 秒针的跳动声在每个人的耳膜上轰鸣。当 “零” 字落下的那一刻,大地仿佛突然凝固,紧接着,一道强光刺破云层,仿佛太阳提前降临人间。
“快看!” 不知谁喊了一声,只见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底部是翻滚的火舌,顶部如同一朵盛开的雪莲花,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既壮丽又神圣。
科研人员们相拥而泣,有人摘下帽子抛向空中,有人跪在地上亲吻着滚烫的沙土。一位老科学家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今日,中国有了自己的‘争气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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