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没搭理这茬。
她合上箱盖,声音波澜不惊,却像在宣判:
“协议你签过了。”
“三小时后。”
“龙队接驳车到村口。”
南宫雪搓衣服的手指顿住了,凉水顺着指尖滴在浑浊的盆里。
三小时。
时间像是在那破院里被压缩了、凝固了。
泥砖堆里半成品的泥兵傻乎乎地歪着头。
灶膛里没加新柴,早已冷透。
周天在屋里那张三条腿的破桌边蹲到后半夜。
桌上摊着苏颜带来的那张刺眼的《截源图》复印纸——三个血红的叉变成了冰冷的灰色标记。
纸上压着苏颜又带来的一块巴掌大小、看不出质地的暗金色金属疙瘩。
他咬着半截铅笔头,翻来覆去查那几本纸角磨烂的旧符书。
一会儿对着金属疙瘩比比划划,一会儿又拿根铁钉蘸着不知道啥颜色的泥水药汁往纸上空白处描点奇形怪状的符号。
油灯被风吹得跳。
他在那儿蹲着,像是被钉住了。
鸡叫头遍,远处村路上狗吠由远及近,又被风吹散。
周天猛地站起来!抻了个腰,骨节嘎嘣几声。
他把图纸揉巴揉巴塞进破书包。
抄起桌上那个冰冷的暗金金属疙瘩,掂了掂,又狠狠往泥地上吐了口带着烟油味的唾沫:“操!这玩意儿当护心镜都嫌硌得慌!”
他捏着那沉甸甸的金属块,一脚踹开屋门进了院子。
天刚蒙蒙亮,清冷的空气激得他一哆嗦。
灶是冷的,锅也空着。
院角水缸盖子掀开了半拉。
他径直走到自己昨天鼓捣那堆新鲜泥巴垛前。
那堆半干湿的黄泥已经被他反复摔打过,黏韧得像块破胎皮。
他把那暗金金属疙瘩“咣当”一声直接按进了泥堆中心!又从裤子后兜摸出个小玻璃瓶——里头装着几滴凝成琥珀色的、他死活塞给南宫雪喝剩下的“龙蜕汤”残渣!他拧开盖子,把瓶子朝下,将那几滴黏糊冰凉的琥珀残浆,一滴不剩地淋在那块暗金金属嵌进湿泥的位置!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丢进冷水!一阵极细密的白色烟气带着刺鼻的金属腥味猛地从湿泥里冒出来!
那块暗金金属疙瘩像是活了过来,在泥巴里极其细微地蠕动着,贪婪地“吸吮”着滴落的琥珀残浆!
原本灰暗的颜色瞬间亮了一瞬,隐隐透出内里极其细密、如同活体能量流转般的淡金脉络!
“吃吧!吃了给爷干活!”
周天骂骂咧咧,两只沾满泥灰油污的大手狠狠揪起一坨湿泥,“啪叽”狠狠拍在那冒着白烟的位置!
更多泥被裹着蛮力摁下去!
他的动作粗野无比,毫无章法,就是凭着膀子力气,疯狂摔打揉捏!
泥点子溅到他脸上身上,混着油污汗灰,像个疯魔了的泥塑工匠。每一坨湿泥拍上去都发出沉闷的“砰砰”响,像是在夯实地基!
那块暗金金属很快被厚厚一层湿泥包裹覆盖!
渐渐地在周天粗暴的摔打揉捏下,隐约出现了粗胚——那是个半蹲着、双肩扛着块巨石的狰狞力士轮廓!
肩膀顶着的“巨石”位置,正是吸收龙蜕汤的那点金属核心!
力士面目模糊扭曲,周身线条狂放野性,充满了原始的暴力!
成型!
周天累得喘粗气,浑身泥水。
他盯着泥坨最后几下成型,随手捡起块带尖的破瓦片,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凝!沾着泥巴的食指在瓦片边缘狠狠一划!
血丝混着泥灰渗出!
他根本不管疼,指尖混着血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扎进湿泥力士后背脊柱位置!
指尖裹着那点滚烫的、混杂着泥土和金属腥气的凶煞劲气,在湿冷的泥背上飞快而狂暴地刻下一道极其扭曲复杂、闪烁着诡异血光的粗陋符箓!
最后一笔落下!
“咔嚓!”
力士头顶的湿泥崩开一道细缝!
那裂缝下刚好是扛着的“巨石”泥顶部位——一道刺目的暗金色光芒如同岩浆冲破地壳般,猛地从湿泥缝隙里迸射出来!转瞬即逝!一股极其厚重、如同山岳凝固般的沉甸压力瞬间从这粗糙泥塑中弥漫开!
又迅速收敛,沉寂下去,如同酣睡的猛兽。
泥力士彻底凝固成形,蹲在院里,像块沾满苔藓的古老顽石。
面目模糊,却扛着千钧重担。
周天一屁股瘫坐在泥地里,大口喘气,手上鲜血混着泥渣滴落。
村口方向,沉重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没鸣笛,但那低沉、规律性震动着地面的节奏,如同缓缓擂起的战鼓。
“嗡——嗡——”
龙玥那辆被厚厚泥壳包裹的重型装甲运兵车如同破开泥海的怪兽,碾过村口泥泞的碎石路,稳稳停在破院篱笆外的黄泥地上。
巨大的车体几乎填满狭窄的土路,发动机低沉震颤着,热浪扭曲着车体周围的空气。
后轮旁边溅起的泥点子飞起半人高,啪嗒砸在院墙豁口的枯草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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