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溯的意识坠入黑暗时,最先触到的是潮湿的霉味。
他低头,看见自己穿着十二岁的旧校服,膝盖蹭破的血痂还黏着草屑。
孤儿院的柴房,霉烂的稻草堆里藏着半本残页——那是他藏了三天的《九曜锻体诀》,此刻正被个戴金链子的男人踩在脚下。
"小杂种还会藏东西?"男人踢翻他的膝盖,"你师父的东西,早该归暗河。"
陈溯想扑过去抢,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记忆里的自己确实在抖,当时他缩在墙角,听着外面救火的喧哗,看着男人把残页撕成碎片,火星子溅到稻草堆上,烧穿了他所有的希望。
"这就是你。"
声音从头顶压下来。
陈溯抬头,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柴房梁上,穿着探险队的旧工装,眉心没有星纹,眼神里全是怯懦,"当年你要是冲上去,师父不会死,苏绾她爸不会失踪,现在也不会被星纹拖进这鬼地方。"
梁上的"陈溯"跳下来,拳头裹着黑雾,砸向他的面门。
陈溯本能抬臂格挡,骨骼发出脆响——不是幻境里十二岁的脆弱,是破虚合道境的筋骨。
"假的。"他咬着牙,"你不是我。"
"我是你最想抹掉的自己。"黑雾凝成的拳头穿透他的防御,砸在胸口,"你总说苟着安全,可你藏残页时在抖,救驴友时在抖,连苏绾递笔记给你时,手都在抖——"
陈溯踉跄后退,撞翻稻草堆。
火星子突然窜起来,火势吞没了柴房的木门。
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缩在角落,眼泪混着烟灰往下淌,而黑雾里的"陈溯"还在笑:"你根本不敢承认,你所谓的谨慎,不过是害怕失败的借口。"
"住口!"陈溯吼出声。
他想起在雨林里追毒贩三天三夜时,脚底板磨破的血泡;想起在西北荒漠啃干饼推功法时,笔记本上被风沙刮出的褶皱;想起苏绾在遗迹里握住他发抖的手,说"你写的批注比教授的更有道理"。
黑雾拳头再次袭来。
陈溯没有躲,他迎着拳锋冲上去,用肩膀撞开"陈溯"的胳膊,反手扣住对方手腕——这是锻体境时跟老拳师学的锁技,当年他总觉得"没必要学这么狠",此刻却精准得像刻进骨头里。
"真正的武道..."陈溯的指节捏得发白,"不是怕输,是输了还能爬起来。"
黑雾"陈溯"的表情裂了道缝。
陈溯趁机拽住他的衣领,把人按在烧得噼啪响的稻草堆上。
火星溅在对方脸上,黑雾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模糊的轮廓——那是雷耀山,是当年烧孤儿院的金链子男人,是所有他想保护却没保护好的人。
"我不会再让你们得逞。"陈溯从怀里摸出钢笔,笔帽上还沾着苏绾上次递给他时留下的墨迹。
他用钢笔尖戳进黑雾最浓的地方,"这一次,我来当自己的盾。"
黑雾发出尖啸。
陈溯眼前的幻境开始崩塌,柴房、火焰、十二岁的自己都碎成星芒。
他抬手摸向眉心,那里有一点微光在跳动,像被风吹亮的烛火——是星纹。
现实世界的疼痛猛地涌回来。
陈溯睁开眼,看见苏绾正抓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身后的石壁还在泛着涟漪,唐砚的短刀插在通讯器残骸里,刀刃上凝着黑血。
"醒了?"楚千山把卷轴拍在他胸口,"苏绾破译了你老丈人的加密笔记。"
苏绾的眼睛红得厉害,手里攥着半张泛黄的纸:"昆仑山脉,星钥备份节点。
我爸说...那是旧世武者设的保险,能逆转裂缝。"
"总部命令封锁现场。"穆清岚的通讯器在响,她看了眼屏幕,突然拔枪崩了天线,"叶昭的方案我同意——你们去昆仑,我拖住监察司。"
"唐队!"林九的声音从门口炸进来。
陈溯转头,看见走廊尽头涌来大片黑影,像被风吹散的墨迹,却裹着淬毒的刀光。
唐砚擦了擦嘴角的血,把短刀抛给林九:"你狙击,我扛正面。"
"唐叔..."苏绾想冲过去,被陈溯拉住。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抖,和幻境里十二岁的自己一样,但这次她没缩,反而反手握住他的:"我们得走。"
唐砚的武道之力在爆发。
陈溯能听见他骨骼碎裂的声音,混着黑影的嘶叫。
林九的狙击枪连响三声,三个黑影炸开黑雾,可更多黑影从裂缝里涌出来,像永远填不满的黑洞。
"走!"唐砚吼得声嘶力竭,"替我告诉囡囡...爸爸这次没说假话。"
陈溯拽着苏绾往门外跑。
楚千山扛着卷轴,云无瑕在前面拆机关,萧烬的剑划出银光斩断漏网的黑影。
他们跑过走廊时,陈溯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唐砚站在黑影中央,周身的气劲凝成实质,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
"轰——"
爆炸声震得石壁落灰。
陈溯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不知道是唐砚的血,还是黑影的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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