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散人那声嘶哑悲怆的叹息,如同最后一片枯叶坠入死寂的寒潭,在狭窄冰冷的浅洞内漾开一圈无声的涟漪,随即被洞外永不停歇的风雨声彻底吞没。
浑浊的老泪顺着他沟壑纵横、被墨黑死气侵蚀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胸前早已被污血浸透的破烂衣襟上,瞬间洇开更深的暗色。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死死盯在对面依偎着的两个年轻人身上,瞳孔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洪流——有洞悉命运的悲悯,有看到绝境中挣扎出微光的震撼,更有一种近乎释然的决绝。
苏清雪依旧紧紧抱着萧尘,冰蓝色的眼眸如同被冰封的湖面,所有的痛苦、恐惧都被强行冻结在深处,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她全部的意志都化作无形的丝线,死死维系着掌心与萧尘心口之间那微弱的联系,维系着那缕新生的、紫金与冰蓝奇异交织的暖流,在萧尘体内艰难地运转、转化着冰凰怨念的余毒。她能感觉到萧尘的呼吸虽然微弱,却比之前多了一丝韧性,那冰冷的胸膛下,一点微弱但稳定的温热正在顽强地散发出来,如同寒夜地底深处不灭的火种。
她甚至无暇去擦拭自己嘴角再次渗出的、带着冰晶的血丝,也无暇顾及肩颈处冰封下死气不甘的蠢动。她的世界,此刻只剩下怀中这个人,和他体内那缕微弱的、由两人意志共同点燃的新生之火。
青木散人的目光,在那缕顽强运转的冰火暖流和萧尘灰败却开始透出一丝生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缓缓移开,最终落回自己肩头那团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墨黑死气上。那死气已经爬满了他的左肩、脖颈,甚至开始向心口蔓延,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纹路,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死气更深的啃噬,带来深入骨髓的阴寒与剧痛。他体内的乙木生机,早已枯竭,如同彻底龟裂的河床,连最后一点湿润的气息都被蒸发殆尽。
油尽灯枯。
这四个字如同冰冷的秤砣,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却并未带来多少恐惧,反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个早已空空如也的酒葫芦,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熟悉的慰藉。浑浊的视线,透过洞口被风雨模糊的黑暗,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看到了莽莽苍苍的山林,看到了自己曾经意气风发、悬壶济世的影子…
“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带着内脏碎块的暗黑污血不断涌出。他身体剧烈地佝偻下去,如同被狂风摧折的老树。
这剧烈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全神贯注的苏清雪。她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中映出青木散人那几乎被死气吞噬、气息奄奄的身影,巨大的恐慌瞬间冲垮了冻结的心湖!
“前辈!” 她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去扶,但身体刚一动弹,全身的灼伤和肩颈处被强行压制的死气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反抗!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剧烈一晃,差点带着怀中的萧尘一起摔倒。她只能徒劳地伸出手,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前辈!您怎么样?!”
青木散人艰难地抬起手,摆了摆,示意她别动。他喘息着,浑浊的眼睛重新聚焦,看向苏清雪,嘴角竟扯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安抚力量的笑意。
“丫头别慌”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老头子我这辈子值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清雪紧紧抱着萧尘的手上,又缓缓移到萧尘那张虽然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痛苦似乎减轻了一丝的脸上,浑浊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如同寒夜中即将熄灭的篝火迸发出的最后一点火星。
“这小子的火成了”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有你的冰魄守着他的路通了”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苏清雪,带着一种托付千钧的郑重,“看好他也看好你自己你们的路还长”
苏清雪冰蓝色的眼眸瞬间被泪水模糊,巨大的悲伤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听懂了,这是诀别!是前辈在用最后的气力,为他们指明方向!
“前辈!不!您别说话!您撑住!一定有办法的!尘哥哥他” 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
青木散人却缓缓摇了摇头,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顽童般的狡黠笑意,只是这笑意在死气的笼罩下,显得无比悲凉。他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指向自己心口那团最浓郁的死气。
“办法有” 他喘息着,声音越来越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老头子这身老骨头还有点用”
话音未落!
他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一股沛然莫御、却又带着浓浓暮气与死意的力量,猛地从他枯槁的身体内爆发出来!
这不是乙木生机,而是他燃烧自身最后一点生命本源、连同那侵蚀入骨的葬魂死气一同点燃的…最后的薪火!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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