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师知道你会推辞,但不许我带回去。他要我告诉你,他的工资已恢复了,钱,他不缺。我说你就收下吧。”“我——”“曹老师问,在他被关押期间,你借看守之机给他送吃的,送‘参三七’‘云南白药’,他拒绝过你吗?你不肯收,他心里会好过?”
向河渠无可奈何地说:“哪能这样有来有往呢?也罢,我给他回封信。”
在向河渠写回信的功夫里,褚国柱内疚地说:“自伯伯出事以后,我还是上回捎信来过一趟,至今没来看看。大妈一定会说我忘了你们了。当然这应该怪我不好。不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总会知道我不是心里没有朋友,特别是没有你的人,我有我的难处。”“褚主任,我没有怪你。”向河渠停住笔,缓缓地说,“咎由自取,我爸爸的事怎能连累你呢?你不能常来,我能理解,不强求。要是因为我家的事影响了你的前途,那才是我终身的遗憾呢。再说了,就是你天天来,我爸的罪减不了一分,为什么要怨你不来呢?”
向河渠的话击中了褚国柱的要害处,他咽了几口唾液,扯开了话题说:“除了送书,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什么事?你说。”向河渠边写信边答复。“是这样,徐晓云跟我说她要插到我社来。”“喔——”“今年知青下插任务,我校分在袁桥、戈堡、鄂垡三社,我们公社是临江中学的知青。”“嗯—”向河渠叠折起写好的信,慢慢地灌进曹老师的原信封内,没说什么。“我问她为什么要插到我社来,她反问我‘怎么了,不欢迎?’我说不是欢迎不欢迎的问题,是县里没有这个计划,除非是投亲靠友,她说‘就投亲靠友呗。”我问投靠谁?’她说‘投靠你’你看,真抓不上手。我把她找到没人的地方问她:‘你告诉我老实话,可是插到河渠家去?’她还是不直接回答,反而问我:‘是怎样,不是又怎样?’我告诉她‘真插到他家去,我头叩肿了也要让你去。’她眉毛一竖说‘你不要这样坏。上回人家要揪我,你问他可在同我谈恋爱,这回我要插到沿江去,你又来跟我说这一套。我不和你说别的,只说我不插到他家去,但要插到沿江去。你这个主任说起来不忘友谊,我到要看看你是嘴说的还是屁眼儿说的。’你看她。曹老师也对我说,说是你让我照顾安排一下,让她插到我们沿江来。”“是的。她认为沿江比那几个公社经济条件好,希望到这儿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不知道,所以曹老师来时我就拜托他跟你说一声,方便呢,照顾照顾,有困难呢,不勉强。”
“这么说是真的了?”“什么真的假的,我就是这样说的嘛。”“不是,我说的是你俩的事。”向河渠苦笑笑说:“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这又何苦,到现在还瞒着,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这样吧,”褚国柱作结论似地说,“我到公社出个东西,点名要她,校里再向县里打个招呼,是不是一下子就插到你家来?”“我们队是全大队有名的后进队,插到这儿不害了她?到跃进、新建、曙光找个条件好的队为宜。”
“又何必再烦两回手脚呢,叶世兰就准备直接插到沙忠德家去嘛。”“人家是人家,我们不行,我们同人家不同,我们不是”越想解释就越解释不清,向河渠真有些急了,褚国柱呢,偏又想岔了,以为向河渠是因为眼下家庭处境太差了,徐晓云插到他家来会委屈了人家,于是说:“别说了,我理解你的意思,这样也好,我去跟公社商议一下,看能不能插到红旗去,那个大队收入高。”
褚国柱走后,向河渠又回到田里干活儿,晚上放工后找了一块二尺多长五六寸宽的木板,取了两根七八寸长的短棍钉在卧房前壁上,将板放到棍子上,再用两根细麻绳拴在短棍头上,络住木板,吊在边檐上,成了一个简易书架,然后将曹老师的书一本一本地排列在书架上,边干边想梨花要晓云当替身,曹老师的话,褚国柱的话;回忆着徐晓云跟他的接触,同学的玩笑;回忆着晓云的泼辣劲儿和这次强迫他离开工地宿舍的情景,心头不禁激起一阵阵热浪。说真的,向河渠不是圣人,他的情感也很丰富,正如徐晓云有一次叹着气为向王两人的好事告吹所评价的:“你呀,道人,不少人说你呆板、没感情,我看啊,你才真是个多情痴情的人呢,可惜呀—”。他确实是个多情人。要是实事求是地发掘他对徐晓云的感情的话,他在真诚地爱恋王梨花的同时,也将徐晓云刻在了肺腑上,甚至有过与晓云相爱的念头。
说向河渠会丢下王梨花爱上徐晓云,好像与他的为人全然不合,可却是事实。原来王梨花为避人耳目躲到宣传队后,委托徐晓云转达她的情感。谁知没多少时日徐晓云对向河渠的好感日增,越走越近,常常形影不离。一远一近,感情这东西自能乱人心智,以致动了爱晓云的念头,直至互聊家庭情况时得知晓云已许配了人家,对方家长是她爸的领导,对方也很喜欢她,并于六五年考上了大学,才打消了念头,就是这会儿也正想着她呢。不过想尽管是想,但一想到现实,就只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似乎要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之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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