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顾远挥剑劈开水帘,十丈外的岩壁应声裂开蛛网状纹路。裂纹中心嵌着半枚铜钱,正是蓝誉昨日卜卦用的开元通宝。
"好一招'苍龙出海'。"蓝誉的声音混在雷鸣般的瀑声中,"可惜龙睛无神。"老者灰袍鼓荡如帆,踏着激流中的浮木飘然而至,"你可知这招本该留三分余力?"
顾远收剑入鞘,玄铁剑柄上的北斗七星泛着血光:"余力留给谁?留给拜火教余孽屠村?还是留给朱温细作传递军情?"他想起十日前截获的密信,幽州粮仓位置已被标注成朱温军中的沙盘。
蓝誉手指捏住一片随波逐流的松针:"那日山脚茶棚着火,你选择杀密探而非救孩童..."松针突然刺入顾远手腕神门穴,"可曾想过那孩子或许能成为医圣?"
剧痛钻心,顾远瞳孔泛起淡金兽芒。百兽功应激而发,震得周身水雾炸开:"若救他一人要死三千将士,这医圣不要也罢!"
山巅石桌上的残棋已摆成十面埋伏之势。蓝誉执黑子点在"天元"位,将白子大龙拦腰截断:"史书记载:武德四年,秦王李世民为平窦建德...水淹七军时,可曾想过被卷走的妇孺?"
顾远捏碎的白子簌簌落成沙漏:"前辈是要说顾某与暴君无异?"沙粒在棋盘上勾勒出黄河九曲,"那敢问当年您炸毁玉门关时,关内百姓的冤魂可曾入梦?"
狂风骤起,棋盘上砂砾突然凝成小剑。蓝誉灰眸映着剑光:"所以老夫余生在此结庐..."他袖中飞出三枚铜钱,将砂剑钉死在"贪狼"位,"但你不同,你仍觉得自己在行善。"
"难道不是?"顾远突然掀翻石桌,棋子如流星坠崖,"在下幽州暗部设的粮仓保住了七万饥民!云州之战断了契丹和拜火教十年南侵之念!"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箭疤,"这伤是为救个素不相识的太行山脚斥候..."
"然后呢?"蓝誉竹杖点在顾远膻中穴,"你可知那斥候的妻女必被杀,因为你让北斗七子都隐居于太行山!"
寒潭倒映的残月突然碎裂。顾远并指如刀刺向水面,气劲却在触及倒影时溃散——这是蓝誉昨日传授的"镜花水月",要他观己身而明本心。
"若那日茶棚里的是你的娘子清洛姑娘...你当如何?"
潭水炸向四周。顾远瞳孔缩成兽类竖线,百兽功失控震碎三丈内岩层:"谁敢动她!"
"看,这就是你的虚伪。"蓝誉将竹杖插入沸腾的潭水,"陌生人的命是数字,亲近者的命才是命。"杖身腾起白雾,凝结成乔清洛的虚影,"你说求天下太平,却连心爱之人都要独善其身..."
虚影被剑气搅碎。顾远重剑劈开雾气,在岩壁留下丈许沟壑:"乱世之中,能护一人是一人!"
"好一个能护一人是一人!"
蓝誉笑道:"三十年前老夫为救自己心爱女子,放任吐蕃屠尽敦煌三镇——你现在看我的眼神,与当年百姓看我有何不同?!"
黎明前的武当山腰弥漫着血腥气。顾远持剑的手微微发颤,剑尖指着蓝誉咽喉:"前辈,你今日话太多了。"
"因为你在怕。怕承认自己与你口中所谓的奸贼他们并无不同。"老者喉结被剑气刺出血珠,"李世民屠兄囚父,朱温黄袍加身...哪个不是满口天下苍生?"
朝阳缓缓刺破云层。顾远在强光中看见蓝誉背后的影子——那分明是古力森连持刀而立的姿态。
"锵!"
顾远重剑脱手坠地。顾远盯着自己震裂的虎口,鲜血顺着剑纹缓缓流下
"三个月前在潞州...我放过了一个抱着婴孩的妇人。"
蓝誉的笑声惊起满山寒鸦。
云海翻涌如沸,顾远立在万丈悬崖边。蓝誉的竹杖点在"涌泉"穴,只要轻轻一推便会万劫不复。
"跳下去。"老者声音冷过山风,"用你的百兽功,学那雏鹰振翅。"
顾远望向深不见底的雾霭。蓝誉缓缓说道:"世间最险恶的不是深渊,是自诩为神的人心。"他后退半步,青石在足下裂开蛛网。
"怕了?"蓝誉灰眸映着朝阳,"当你决定旁人生死时,可曾问过他们是否愿意当雏鹰?"
山风送来潞州方向的血腥气,顾远仿佛看见北斗七子的尸体挂在城头。他猛然纵身跃下悬崖,却在坠至半空时使出"鹤唳九皋"。柔劲托着刚风,竟在峭壁上踏出七星步。
"你输了。"当他浑身浴血地爬回崖顶时,蓝誉正在烹茶,"真正的神,不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茶汤泼在岩面上,浮现出太极阴阳鱼。顾远盯着其中游动的阴影,忽然发现那竟是无数挣扎的人脸——有茶棚孩童,有抱婴妇人,也有被他亲手斩杀的拜火教徒。
"现在明白了?"蓝誉将竹杖掷入深渊,"当你开始数人命时,就已经不是人了。"
暮色吞没山峦时,顾远仍在崖边凝视茶渍。阴阳鱼中的面孔渐渐模糊。夜枭啼叫声中,北斗七星悄然亮起。顾远摸向怀中染血的银簪,终于明白蓝誉说的"伪神"是何意——这天下最大的谎言,便是自以为能用尸山血海铺就桃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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