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回林州的火车上,李耀辉收到单位座机打来的电话。
“耀辉,你在哪呢?下午我们急诊收治了个病人,喝农药自杀了。洗了胃,8点多的时候有了意识。奇怪了,她醒来后找一个男人,那个人没来,喃喃中,还提到了你的名字。。。”是庄颜。
“喝药自杀的人,提到了我?不可能,重名了吧?”他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应着这荒唐的新闻。
“她说胸外科的李医生,李耀辉。可不就是你吗?徐医生当时就往你们科室打了电话,说你请假了,不在。”
“病人叫什么名字?我不认识这样的人啊!”
“计春华。”
火车钻进一截并不长的隧道,老旧的手机瞬间没了信号,李耀辉大脑一片空白,粘稠的黑暗瞬间涌进车窗缝隙,混合着空调冷气缠绕在他的脖颈上,让他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这世界怎么了,完全陷入一片不可控的混沌之中。
毫无预警的驶出隧道,手机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计春华。。。她为什么自杀?她现在什么情况?”他的身体像泡在海中,接受着一浪又一浪的冲刷。
“自杀情况不明。”庄颜的声音冷静而专业,"120接到报诊时,患者已喝下约175ml敌敌畏——原本是300ml装的农药瓶,用于菜园除虫,剩余量约一半。患者出现典型有机磷中毒症状:大量出汗、瞳孔缩小、呕吐物有大蒜味,并伴有肺水肿和肌束震颤。"
"我们到达现场后,立即给予阿托品静脉注射,途中持续心电监护。到院后插管洗胃,同时给予解磷定和活性炭。但..."庄颜的声音略微停顿,"患者本身有甲状腺功能减退和慢性阻塞性肺病,导致毒物代谢异常,引发多器官功能障碍。"
李耀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现在什么情况?你说她恢复了意识?你不是说,她找我了?她找我干什么?”
"现在血胆碱酯酶活性只有正常值的20%,虽然恢复了轻微意识,但肺部感染加重,出现ARDS症状。徐主任说..."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不排除在接下来几小时内发生呼吸衰竭的可能。"
李耀辉握紧手机,手指微微发抖。
“不知道找你干什么,所以给你打电话。你们科室张浩说你之前是她的主治医生,也许是最后的求生欲?总之,你回来的话,可以先来看一看。”
挂断电话,李耀辉忽然开始一阵剧烈的咳嗽,那咳嗽停不下来,一直咳到他满脸憋的又红又紫,咳到接近呕吐,不得不站起来跑到狭小的卫生间里。
他捶了自己好一阵胸,才勉强平复下来。
列车广播响起"林州站即将到站"的提示音,医者的责任心让他想跑着出站,但脚步却乏然无力,形似踉跄。
等到来到急诊室,已是深夜。
陆娇娇瘫坐在走廊里,旁边直直的站着那个面色同样惊恐不安的年轻司机。
“计阿姨到底怎么回事?”
他蹲下来,问这个哭到面部浮肿的女孩。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走的时候好好的。。。我和他去市场买线。。。。我妈在择豆角,说晚上炖排骨。。。等我回来,她就在厨房地上躺着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啥。。。。。”陆娇娇上气不接下气,她一激动,声音就穿破耳膜的大,刺的李耀辉太阳穴难受无比。
“你先待着。。。我进去看看。”
穿上隔离衣,ICU特有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有机磷中毒特有的大蒜味扑面而来,呼吸机的送气声像一声声叹息。
监护仪的荧光在昏暗的病房里格外刺眼,心电图波形像垂死挣扎的蚯蚓,不时被室性早搏打断。他注意到呼吸机参数已经调到PEEP 12cmH2O,FiO2 100%——这是ARDS终末期的支持力度。
"瞳孔对光反射消失,GCS评分4分。"徐医生站在他身旁低声说,手里拿着刚测的动脉血气,"乳酸9.2,BE -15。肝肾指标都在恶化。"他停顿了一下,"现在就是时间问题了。"
李耀辉沉默地点点头,目光落在床头那台持续运转的血液净化机上。暗红色的血液在管路里缓慢循环,像一条濒死的蛇。他突然注意到心电监护上频繁出现的室性早搏——这是心肌细胞在毒素作用下最后的挣扎。
他站在床边,看到计春华浮肿的眼睑突然轻微颤动。出乎意料地,那双布满黄染的眼睛竟然睁开了,浑浊的瞳孔费力地聚焦在他脸上。
"小李....."气管插管让她声音含混不清,但李耀辉还是听清了。他俯下身,看见她青紫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蠕动。
“计阿姨,你这是为什么啊?”他眼眶一红,轻轻握住计春华肿胀的手腕——那里的动脉搏动微弱如游丝。
“唉。。。活着。。。真没意思啊。。。”计春华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每个字都带着肺水肿特有的湿啰音,“后悔。。。也没有。。用了。。。”她的目光非常虚弱的四处扫了一圈,“没来。。。到了了。。。也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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