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平站在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门口,黑色西装笔挺,胸前的白花微微颤动。他机械地与每一位前来吊唁的宾客握手,脸上挂着难以揣摩的悲痛。
升官发财死老婆是他挂在嘴边的愿望,是喝醉后开过无数次半真半假的玩笑,当这一天真的来了,他却感觉,“如愿以偿”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陆局,节哀。"市政府的王秘书长握住他的手,眼神却闪烁不定。
"谢谢。"陆西平点头,声音低沉。他能感觉到对方手掌的温度里藏着什么——不是同情,而是一种微妙的审视和疏离。
宋黎民和刘红梅来了,黎民表情肃穆,没有说什么,只是象征性的拍了拍他的肩,刘红梅就更明显了,她脸色难看,一眼也没有瞅他,献了花,红了眼眶,转身抹着眼泪就走了,那姿势就像,就像如果看见了他,就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
告别厅里循环播放着哀乐,掩盖了人群中的窃窃私语。陆西平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角落里站着的女儿陆娇娇身上。三十岁的老姑娘陆娇娇一身黑衣,眼睛红肿却倔强地不肯落泪,耷拉着的脸憔悴的像一个中年妇女,她拒绝站在父亲身边接待宾客,甚至不愿看他一眼。
"陆西平。"一个低沉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计春华的弟弟计春明站在他面前,眼睛通红,拳头紧握。"我姐是怎么死的?"
陆西平喉结滚动了一下:"甲状腺癌转移,治疗无效。"
"放屁!"计春明突然提高了声音,引得前来吊唁的纷纷侧目。他上前一步揪住陆西平的衣领,"我姐上周还跟我打电话,说她病都好了,也不用去医院了,还说要我这两天去家里取菜!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春明!"计春阳从后面抱住弟弟,用力将他拉开,"别在这儿闹!有话事儿办完了再说!"他转向陆西平,眼神复杂,咬牙切齿的点着头,"姐夫,他情绪激动了,您别介意。"
陆西平整了整被扯乱的领带,注意到计春阳虽然嘴上道歉,但眼睛里同样燃烧着愤怒的火苗。这两个靠他扶持才在省城站稳脚跟的妻弟,此刻像两头被拴住的野兽,既想撕碎他又不得不克制。
"理解。"陆西平干巴巴地说,转身走向灵堂中央。他能感觉到背后刺来的目光——不仅是计家兄弟的,还有在场所有人的。那些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下属、那些与他称兄道弟的同僚,此刻都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他。
他好像拥有了某种超能力,读心术什么的,能听到灵堂中人们的谈话。
“他老婆根本就不是癌症晚期,是被他害死的。。。”
“这陆西平。。。老婆这样死了也有脸大操大办,还不是为了收个礼钱。。。”
“计家兄弟也是怂包,要是我,就上去当面揍他了怎么着?”
“啧啧啧,你看他闺女,听说三十了,还被他锁家里,连个正常生活都没有。这她妈一死,看谁给他看着。。。。”
“也不怕遭报应。。。。”
陆西平站在妻子的遗像前,心乱如麻,后背的汗湿透了衬衣。照片里的计春华微笑着,虽然没有漂亮的容貌,二十岁的农村姑娘,眼神清澈得能映出人心。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照片里的人正用那双眼睛审判着他。
他想起甩给詹小芸的那个巴掌:“谁他妈的让你这么干的!”
“是。。。是。。。红姐。。。呜呜呜。。他们都说,我应该跟你结婚才保险。。。我也是想有个正经名份。。。。红姐给我的电话号码。。。呜呜呜。。。西平哥,我哪有逼死嫂子的想法啊。。。”
他脸色铁青,红姐是王天华的情人,谁在撺掇着什么事,一目了然。
让王天华在上海弄套房子的事,看来他记在了心里。
妈的,老子给他遮着捂着托着的事,哪一个不是掉脑袋的事!一套房罢了,就敢跟老子耍心眼!陆西平心里杀红了血,脑子里记下一笔账。
办完丧事回到家里。
"陆局。"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恍惚。陆西平转头,看到司机小刘站在身旁,微微低着头。
"小刘,咋了?"
"我。。。我打算辞职了,"小刘头昂了昂,并没有与他对视,"给计姨和陆姐开了六年车,我...我开不下去了。"
陆西平感到一阵荒谬:"你走了,娇娇怎么办,谁看着她?怎么,你想涨点工资,行,我再给你加一千。"
小刘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那是陆西平从未在这个老实巴交的退伍武警眼中看到过的锋芒:"局长,我上个月还送计姨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计姨是个好人。还有陆姐,你老这么关着她,不是个办法。她也是个好人,就是你把她关坏了。"
陆西平的手不自觉地捏成一团,关节在他指缝间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他张口想说什么,小刘却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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