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深夜的柳林巷,寒气如同淬毒的钢针,穿透军大衣的纤维,扎进骨髓深处。程长赢蜷缩在冰冷的麻袋上,背靠着37号商铺锈迹斑斑的卷帘门,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刺骨的寒冷中沉浮。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如同在粘稠的冰水里挣扎。耳边是刀疤强粗重的鼾声和黄毛、破洞裤在巷子深处来回踱步、咒骂天气的模糊声响,混合着寒风掠过破败屋檐发出的呜咽,构成一幅绝望而麻木的守夜图景。
高利贷的绞索在脖颈上越勒越紧。距离第一个还款日只剩二十三天。兜里仅剩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在巨额债务面前如同尘埃。胃里空空如也,冰冷僵硬的包子早已消化殆尽,只剩下烧灼般的饥饿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意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滑向黑暗深渊的边缘…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刺耳、极其执着、如同催命符般的手机铃声,毫无征兆地在这死寂的寒夜里猛然炸响!
声音来自刀疤强胡乱塞在脏兮兮皮夹克内袋里的那个廉价翻盖手机!那尖锐的、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的铃声,瞬间撕裂了巷子里麻木的空气!
“操!谁他妈大半夜的…” 刀疤强被惊得一个激灵,猛地从冰冷的台阶上弹起来,睡眼惺忪,满脸暴躁,手忙脚乱地从内袋里掏出那部聒噪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着幽幽的蓝光,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黄毛和破洞裤也被惊动,拎着钢管骂骂咧咧地从巷子两头跑了过来。
“妈的!吵死了!挂了挂了!” 刀疤强看也不看,骂骂咧咧地就要按掉。
“强哥!接!” 程长赢沙哑却异常急迫的声音骤然响起!那铃声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疲惫和寒冷!一种近乎本能的、源自重生者灵魂深处的预感,如同冰原下的岩浆,骤然沸腾!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脚冻麻而踉跄了一下,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卷帘门才稳住身体,眼睛死死盯着刀疤强手里的手机!
刀疤强被程长赢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动作顿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或许是程长赢眼中那瞬间爆发的、如同困兽般的光芒震慑了他,或许是潜意识里对那个“翻十倍”承诺的期待,他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粗暴地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谁啊?!大半夜的找死啊?!” 刀疤强对着话筒怒吼。
电话那头似乎也被这凶神恶煞的吼声震住了,沉默了一两秒,才传来一个激动得变了调、几乎要破音的男声,背景音极其嘈杂,仿佛有无数人在同时呐喊尖叫:
“强哥!是我!阿飞!市场口卖碟的阿飞!”
“炸了!炸了啊!强哥!”
“地铁!6号线!西延!批了!官方公布了!!”
“终点站!就在咱们柳林村!就在你家那片儿!!”
“新闻!快看新闻!电视台!广播!都在播!!”
“疯了!全都疯了!柳林村的地价房价…飞起来了!!!”
阿飞的声音如同连珠炮,带着巨大的信息量和狂喜的癫狂,穿透听筒,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什…什么?!” 刀疤强彻底懵了!握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凶戾和暴躁瞬间凝固,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茫然取代。地铁?6号线?西延?终点站?柳林村?飞起来了?
程长赢的心脏在胸腔里如同失控的重锤,疯狂擂动!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来了!终于来了!比他预想的…还早了几天!
他猛地扑向刀疤强,动作快得如同猎豹!在刀疤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夺过了那部还在聒噪的手机!
“阿飞!我是程长赢!柳林巷的程老板!” 程长赢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寒冷而剧烈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消息确定吗?!官方发布?!新闻在播?!具体站点位置在哪里?!快说!”
“程…程老板?!是您啊!” 电话那头的阿飞显然也认出了程长赢的声音,更加激动了,“确定!千真万确!新闻联播刚结束就在本地台滚动播出了!文件都贴到区政府门口了!站点位置…就是柳林巷和槐树胡同交叉口那片空地!离您那铺子…不到五十米!!!”
“疯了!程老板!您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吗?!柳林村的人全炸了!电话被打爆了!我铺子旁边那个修车的老王,他那个破院子,就刚才!有人抱着现金直接拍在他脸上!八十万!要买!老王人都傻了!还有…”
阿飞还在电话那头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外面的疯狂景象,但程长赢已经听不进去了!
柳林巷和槐树胡同交叉口!离铺子不到五十米!官方发布!新闻在播!
每一个字,都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的灵魂上!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寒冷和绝望!赌对了!他赌对了!用命赌赢了这第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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