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鑫资本的办公地点藏在市郊一栋灰扑扑的五层旧楼里,外墙瓷砖剥落得如同长了皮肤病,与赵天雄那些金碧辉煌的售楼处判若云泥。程长赢穿着件半旧夹克,刻意压低的鸭舌帽檐下,眼睛像探针般扫视着这座金钱坟场。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浓烈的雪茄、廉价香水和焦虑汗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前台的年轻女人眼皮都懒得抬,鲜红的长指甲在手机屏上划得飞快。“找谁?”
“看项目。”程长赢把声音压得粗粝,模仿着那些口袋里有点钱又急于翻身的土老板口吻,“听说你们这有便宜债包?烂尾楼那种。”他从皱巴巴的烟盒里弹出一根烟,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一个微小但有效的身份暗示。
女人终于撩起眼皮,审视货物般上下打量他,染成金色的头发在日光灯下泛着塑料质感的光泽。“等着。”她对着内线电话咕哝几句,一个穿着紧绷条纹衬衫、腋下洇出汗渍的中年男人小跑出来,胸口名牌写着“刘经理”。
“老板这边请!”刘经理堆满笑容,油滑的目光在程长赢的旧夹克和手腕上扫过(那里空无一物)。他引着程长赢穿过光线昏暗的走廊,两侧房间门大多紧闭,隐约传出激动的咒骂和电话铃声。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大部分噪音。
“金悦湾,绝对的黄金资产!”刘经理摊开一叠装订粗糙的所谓“项目资料”,唾沫横飞,“地段没得说!要不是原开发商脑子进水卷款跑了,轮得到我们捡漏?现在七折!只要七折吃下这个债务包,那楼就是您的!”
程长赢漫不经心地翻着那些漏洞百出的文件,纸张边缘毛糙割手。“银行那边怎么说?抵押大头在他们那吧?”
刘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更热切地凑近:“银行?哈!那帮大爷早躺平了!抵押?名义上占三成,实际烂账一堆,根本懒得管!”他压低声音,带着蛊惑,“真正值钱的,是我们鼎鑫手里这七成!实打实的债权,压得死死的!拿下这个,您就是金悦湾的话事人!”
程长赢心中冷笑。果然,和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对上了——金悦湾是个精心设计的债务泥潭,更是绝佳的洗钱通道。他指尖点着文件上鼎鑫资本作为债权人的印章:“账呢?原始借据、流水、法院确权文书,总得让我看看吧?空口白牙,谁敢砸钱?”
“哎呀,老板您真是谨慎人!”刘经理搓着手,“核心账目都在财务室锁着呢,大老板亲自管的。这样,您先看看这些摘要,绝对权威!”他推过来另一份打印件,上面罗列着几个所谓“优质”债务包,金悦湾赫然在列,债权人一栏却只有一个冷冰冰的“鼎鑫资本”。
“鼎鑫资本?”程长赢故作疑惑地皱眉,“听着耳生啊。背后是哪位神仙?”他看似随意地翻动文件,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个可能出现关联的蛛丝马迹。
刘经理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随即被更浮夸的笑容掩盖:“我们老板低调!实力那是钢钢的!跟市里赵氏集团,”他大拇指隐晦地向上翘了翘,“那可是铁杆关系!资源共享!”
程长赢心中豁然开朗。赵氏集团!赵天雄!前世那个靠着强拆和囤地迅速膨胀的巨鳄。鼎鑫资本这七成债权,根本就是赵天雄通过白手套埋下的暗雷,用来吸干金悦湾剩余价值,甚至转移见不得光的资金!他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行,有点意思。厕所在哪?抽根烟想想。”
“走廊尽头左转!”刘经理忙不迭指路。
程长赢起身,慢悠悠晃向厕所方向。经过一扇虚掩的磨砂玻璃门时,里面传来刻意压低的争执声。
“……赵总那边催得紧!‘鼎鑫’账上的窟窿必须这季度抹平!金悦湾那笔‘咨询费’赶紧转出去,走‘宏远建材’的通道,老规矩!”一个沙哑急躁的男声。
“宏远这个月额度快满了!而且账还没平干净,上次那笔两千万‘工程款’的凭证还没补……”另一个声音透着惶恐。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利索?赵总小舅子亲自交代的事你也敢拖?凭证?随便找几张宏远的旧发票塞进去!账是死的,人是活的!再啰嗦,卷铺盖滚蛋!”
门内传来纸张被粗暴翻动的哗啦声。程长赢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过门口,心却沉了下去。赵天雄的小舅子!果然是他在幕后操纵鼎鑫资本!宏远建材?又一个关键的名字。
厕所里弥漫着劣质空气清新剂和尿骚的混合气味。程长赢站在肮脏的洗手池前,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指。他抬起头,镜中的自己眼神锐利如鹰。时间不多了。那个刘经理只是外围的小鱼,真正的账本和证据,一定藏在最核心的地方。他必须找到那间真正的财务室。
他走出厕所,没有返回刘经理的办公室,而是沿着反方向,朝着走廊深处更幽暗的区域走去。这里的门牌标识模糊不清。一扇厚重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不同于其他房间的惨白光线,还有持续不断的、低沉的机器嗡鸣声——那是大型工业打印机的声响。财务室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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