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悦湾工地彻夜的喧嚣终于被黎明前的寂静取代。脚手架在灰蓝的天幕下勾勒出嶙峋的剪影,防护网在微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集装箱改造的临时指挥部里,程长赢靠在折叠行军床上,眼皮沉重如铅。伤口在止痛药效力退去后,开始发出沉闷的、有节奏的抽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未愈的皮肉。桌上,那两份许嘉文匿名送来的文件如同散发着温润光泽的护身符,在昏暗的应急灯下静静躺着。
突然!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特殊节奏的敲击声,如同鬼魅的手指,轻轻叩在集装箱冰冷的铁皮外壁上!
笃…笃笃…笃…
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凌晨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急迫和…密码般的试探!
程长赢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他像一只在黑暗中惊醒的猎豹,无声无息地从行军床上滑下,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集装箱内壁,侧耳倾听。不是施工队的动静,更不是夜风。这敲击的节奏…他脑中飞快搜索前世的记忆碎片——鼎鑫资本内部传递紧急暗号的某种方式?!
笃…笃笃…笃… 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急促了几分。
程长赢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无声地移动到门边,没有开灯,手指缓缓搭上门内侧简陋的插销。另一只手,悄然摸到了靠在门边的一根沉重、冰冷的撬棍。
“谁?”程长赢压低了声音,贴着门缝问道,声音嘶哑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门外陷入一片死寂。几秒钟后,一个同样压抑、带着剧烈喘息和浓重恐惧的男声,如同砂纸摩擦般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
“程…程先生?救…救命!我是…鼎鑫的周…周志鹏!赵天雄…要灭我的口!”
周志鹏?!程长赢的心脏猛地一沉!这个名字,他记得!在深蓝账本那些繁杂的流水和签名页上,不止一次出现过!鼎鑫资本的财务副总监!赵天雄小舅子钱志勇(鼎鑫明面老板)的左右手!一个在账本上留下过清晰笔迹的关键人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灭口?!
巨大的疑云瞬间笼罩心头!是陷阱?是赵天雄新的毒计?但门外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不似作伪!程长赢的手指在冰冷的撬棍上收紧,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栓!
门开了一条缝。
外面,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站着一个浑身湿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般的男人。他身材中等,穿着皱巴巴、沾满泥浆的廉价西装,头发凌乱地贴在惨白的额头上,金丝边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布满水汽和裂痕。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用黑色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双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正是账本上那个签名笔迹清晰的周志鹏!
他看到程长赢,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绝望的求生欲!他几乎是扑进门内,带着一股冰冷的雨水和浓烈的血腥气!
“程先生!救救我!他们…他们追来了!”周志鹏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筛糠般抖着,惊恐地回头望向身后浓墨般的夜色,仿佛有索命的恶鬼随时会扑出。
程长赢迅速关上门,重新插好插销,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没有去扶瘫软在地、狼狈不堪的周志鹏,而是第一时间侧身到狭小的观察窗前,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外面空旷、泥泞的工地。远处,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在雨后的水洼里投下破碎的光影,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防护网的呜咽。暂时,似乎安全。
他这才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如同惊弓之鸟的周志鹏。应急灯惨白的光线照在他脸上,更显得毫无血色,嘴唇因为恐惧而发紫。程长赢的目光冰冷,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警惕:
“周志鹏?鼎鑫的财务副总监?赵天雄的小舅子钱志勇的心腹?”他一字一顿,每个称呼都像冰冷的刀锋,刺向周志鹏最敏感的神经,“你抱着什么东西?值得赵天雄灭你的口?”
周志鹏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将怀里的黑色包裹抱得更紧,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护身符。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那双惊恐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账…账本!是…是鼎鑫真正的核心账本!比…比你拿走的那个更全!更致命!”他的声音嘶哑破裂,“钱志勇…钱志勇那个王八蛋!他要我死!赵天雄也要我死!”
“说清楚!”程长赢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重锤砸下,“为什么?”
周志鹏被这声低喝吓得又是一哆嗦,随即像是被打开了恐惧的闸门,语无伦次地嘶喊起来:
“昨晚…昨晚赵天雄在办公室大发雷霆!砸了所有东西!他…他查到了!查到了第一次拍卖时那个77号是你安排的人!查到了是你设局让他花了一亿买了堆废品!他…他疯了!他说要让你和启明所有人陪葬!还要…还要彻底抹掉‘渔夫’的所有痕迹!”提到“渔夫”二字,周志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恐惧,身体蜷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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