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紫薇宫的琉璃瓦上凝着黑红色的霜,范文裹着棉衣经过回廊时,听见偏殿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嚎。他透过雕花窗棂望去,朱温正将朱友文的侍妾王氏按在龙案上,鎏金酒壶倾倒出的葡萄酿顺着她雪白的脊背流淌,与撕破的茜素红襦裙混成触目惊心的血痕。
"父皇...父皇饶了嫔妾..."王氏的指甲抠进御砚,松烟墨混着泪水在奏折上洇出鬼画符。朱温赤红着眼撕开她杏色诃子,露出心口那雪白的肌肤。
"范司天倒是清闲。"朱友珪幽灵般出现在廊柱后,蟒袍下摆沾着可疑的污渍,"不如替本王瞧瞧,这新得的扬州瘦马生辰八字合不合父皇心意?"他击掌三声,侍卫拖来浑身鞭痕的少女,腕间镣铐刻着"天佑四年贡"。
范文的罗盘疯狂转动,他认出这是三年前被契丹掳走的幽州少女。少女涣散的瞳孔映出他惨白的脸,那惨白的脸中似嘶声大笑:"活舆图范大人...您算得出会有多少女子死在龙床上吗?"
钦天监密室内,《河洛舆图》渗出腥黄液体,范文跪在卦象前呕出带着蛊虫的黑血。三日前剖出的尸蛾仍在琉璃瓶中蠕动,翅翼上的金粉拼出"朱友珪弑君"的谶语。窗外飘来焚烧女尸的焦臭,他想起那日在地宫,顾远说的"这虚伪的天道……"。
"大人!张贤妃悬梁了!"小太监撞开密室铁门,手中攥着半幅血书。范文展开染透的鲛绡,认出是朱友贞生母的字迹:"...愿以残躯换吾儿..."他捏碎龟甲——卦象显示今夜子时,又要有两位宫嫔被裹进草席投入枯井。
穿过御花园时,范文踩到支嵌满宝石的金步摇。梅树下的新土里露出半截玉臂,腕上翡翠镯正是去年万国宴时吐蕃进献的贡品。树梢乌鸦俯冲啄食腐肉,他望着鸟喙上粘连的胭脂,想起三日前王氏被拖出偏殿时,发间也戴着同样的西域花钿……
华灯初上的麟德殿正在举办夜宴。朱友珪捧着鎏金酒樽跪在丹墀下,身后十名绝色少女颈系红绸,像待宰的羔羊般瑟瑟发抖。朱温醉眼扫过这些精心搜罗的"药引",倏地暴起,用力将酒液泼在亲子脸上:"不及你府里张氏半分颜色!"
满殿死寂中,丝竹声诡异地继续流淌。朱友珪的指甲抠进掌心,想起今晨妻子张氏的哭求:"王爷,王爷,请您大发慈悲,不要把妾身献给父皇……"他当时摔碎茶盏划破她芙蓉面,此刻却恨不得那伤口再深三分。
"儿臣这就回府..."朱友珪话音未落,朱温的匕首已钉在他袍裾:"两个时辰内,朕要见到梳妆好的张氏。"刀柄镶嵌的东珠滚落,在血泊中映出范文苍白的倒影——他正用《青囊书》掩住袖中震颤的罗盘。
子时的冷宫飘荡起幽暗青绿色磷火,范文穿过回廊,听见枯井深处似传来异响,他靠近后在井口缓缓撒下黑盐,耳边传来朱友珪与心腹的密谈:
"...明夜子时,父皇要临幸张氏..."郢王的声音像毒蛇吐信,"把西域进贡的极乐散加三倍..."
范文的罗盘针不受控制的指向西方,那里埋着他半月前发现的青铜狼符。当朱友珪的脚步声远去,他撬开井壁暗格,取出前朝遗留的《幽冥录》,书页间夹着张泛黄婚书——新郎姓名处赫然写着"顾远"……
潞州战报与民变奏折在御书房堆积如山。范文抚过《撼龙经》上干涸的血渍,顾远那日的话在他耳边久久不散,似一直在笑骂他说:"你修补的哪里是龙脉,分明是捆缚苍生的铁链。"他按耐不住,终于掀翻星图,星图后,露出底层潞州流民绘的《饿殍图》——正是他养伤期间去潞州暗访时所买画中母亲割股喂婴的场景,与记忆里某个雪夜重叠……
残阳如血,泼在汴梁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范文踩着黏腻的血渍前行,官靴底沾满不知是人还是畜生的碎肉。三个蓬头垢面的幼童蜷在断墙下分食鼠尸,见到他腰间的钦天监玉牌,为首孩童不顾性命,扑上来嘶咬,口中牙上的鲜血夺走了一切人的注意,谁都没有看到的是——他们那枯瘦的指缝里嵌着朱友珪卫队铠甲的金丝……
"滚开!"随从挥鞭抽打时,范文望见巷尾飘起的青烟。三十七具女尸赤条条丢在槐树旁,胸腹被剖开的伤口爬满绿豆蝇——这是今晨从朱温寝宫运出的"药渣"。他思绪又一次飘回那二十年前的雪夜。那夜,父亲抱着他逃出长安城时,朱雀大街的槐树也是这样挂满尸首。
"范大人,陛下召见。"禁军的铁甲撞开人墙,马蹄踏碎个老妇怀中的陶罐。粟米混着脑浆溅在范文袍角,他认出陶片上的"丙戌"刻痕——正是顾远在幽州粮仓特制的毒米陶器。
垂拱殿的蟠龙柱缠着新鲜人皮,朱温斜倚在龙椅上,枯指拨弄着个少女的头骨酒器。范文跪在血泊里,瞥见龙案下伸出的半截玉臂——腕间戴的翡翠镯,与他上月失踪的侍女小荷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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