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禾正式调入市纪委“磐石”专案组,开始接触清源市重点烂尾工程“金鼎国际”商业中心案
会议室的空气凝滞得像一块沉甸甸的铅板。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午后的阳光,只有投影仪的光柱在烟雾缭绕中切割着昏暗,投射出“金鼎国际”项目那庞大而如今死气沉沉的模型效果图。专案组长、市纪委副书记严峰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疲惫,却字字如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初步审计报告出来了。”严峰翻动着手边厚厚一摞文件,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项目启动时,仅预售款一项,账面显示就接近十二个亿。这笔钱,按规定是必须进入银行监管账户,专用于项目建设。但根据简薇同志团队初步梳理的结果……”
他顿住,锐利的目光扫过围坐的专案组成员,最后落在刚刚加入、坐在后排的陈青禾身上。陈青禾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分量,也感受到其他几位老资格组员投来的审视。这案子太烫手,牵扯太广,他这个“新人”被塞进来,压力不言而喻。他下意识握紧了放在膝上的保温杯,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定了定神。
“结果就是,”严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这笔巨款,就像掉进了黑洞!监管账户形同虚设!简薇,你具体说说。”
坐在严峰左手边的简薇立刻站了起来。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藏青色职业装,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如审计数据般冷静锐利。她走到投影幕布前,指尖在激光笔上轻轻一按,幕布上立刻切换成一张令人眼花缭乱的资金流向图。
“各位领导,同事,”简薇的声音清晰而专业,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我们调取了城建开发集团及其关联公司近三年的所有银行流水、转账凭证和电子回单。十二亿预售款,名义上确实进入了监管账户‘金鼎监管专户’,但在项目停工前的关键八个月里,这笔钱被以‘工程预付款’、‘材料采购款’、‘设计咨询费’等名义,分批次、高频率地转出。”
激光笔的红点精准地指向图上一个个标注着“异常”的节点。
“第一次大规模转出,发生在预售开盘后一个月,金额五千万,收款方是‘宏达建材有限公司’,用途是‘采购进口大理石’。”
“第二次,三千万,收款方‘新锐设计工作室’,用途‘概念深化设计’。”
“第三次,八千万,收款方‘鑫源咨询服务有限公司’,用途‘项目运营前期咨询’…”
简薇语速很快,一连串报出十几个类似的大额转账记录,每一次的收款公司名称都不同,但金额却都大得惊人,用途也五花八门。
“问题在于,”简薇的激光笔停在其中一条转账记录上,“我们实地核查了宏达建材,它只是一个注册资本五十万的小公司,根本不具备承接五千万进口大理石订单的能力,其经营场所早已人去楼空。新锐设计工作室查无此公司注册信息。鑫源咨询……它的工商注册地址在郊区一个民房里,实际控制人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声称对公司业务一无所知,只是‘帮人挂个名’。”
会议室内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陈青禾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缩。这些手法他太熟悉了,在云川查新区开发案时就见识过,只不过市级的规模更大,手段更隐蔽,用的“白手套”也更“干净”。
“这些所谓的供应商、服务商,无一例外,都是典型的皮包公司!”简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接收这些从监管账户流出的资金。而更关键的是,资金在这些皮包公司账户里短暂停留后,再次被转出。”
幕布上的资金流向图瞬间变得更加复杂,无数条细线从那些皮包公司延伸出去,指向更多陌生的公司名称。
“经过我们初步追踪,”简薇指着图上一个关键的汇聚点,“这些资金经过至少三层、多则五层的复杂转账,最终流向了三个主要的‘终点站’:一家在邻省注册的投资公司,一家在本市注册的科技公司,以及一家注册地在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星辰资本’(Stellar Capital)。”
“开曼群岛?”一位经验丰富的办案骨干老刘忍不住出声,眉头拧成了疙瘩,“这钱绕了地球大半圈,最后进了避税天堂的口袋?”
“目前追踪到星辰资本的路径就断了。”简薇坦然道,语气带着专业工作者的无奈,“开曼群岛的信息高度保密,我们无法穿透查询其最终受益人和资金去向。另外两家境内公司,背景也非常复杂,股权结构层层嵌套,实际控制人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我们审计组动用了多种穿透手段,进展缓慢,阻力极大。”
她放下激光笔,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严峰和陈青禾脸上:“结论就是:这十亿预售款,被精心策划的层层转账路径所掩盖,其最终流向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表面上,资金流向了项目相关的供应商和服务商,但实质上,这些供应商和服务商都是空壳,资金被非法转移、侵吞,极有可能被洗白或挪作他用,甚至转移出境。这才是‘金鼎国际’项目资金链断裂、最终烂尾的核心原因之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