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如同古寺铜钟坠落琉璃盏,清越的余韵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一圈圈荡开。
三楼的208教室,此起彼伏的桌椅挪动声正如同退潮般渐次沉寂,白炽灯一盏接一盏熄灭,玻璃窗上映出零星几个收拾书包的身影,恍若暗夜深海里游弋的萤火,又像是散落在夜空的星辰,即将各自坠入属于自己的温柔梦境。
林小满将课本轻轻塞进帆布包时,后排传来若有若无的敲击声——钢笔帽叩击桌面的节奏,三长两短,恰似困在胸腔里无处安放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在寂静的夜色里。那声音像是古老的摩尔斯密码,在诉说着某种隐秘而炽热的心事。
她转身望去,暮色正温柔地漫过窗棂,将曹峰的侧脸浸染成柔和的琥珀色。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凌乱的线条相互缠绕,像极了他们在实验室里反复调试却始终失败的电路图,每一道弯曲的线条都仿佛是他纠结又忐忑的思绪。
直到她的影子悄然落在他摊开的笔记本上,钢笔才猛地顿住,在纸面洇开一小团墨渍,如同突然绽放的墨色花朵,又像是一颗被惊起的心跳,在洁白的纸页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不走吗?"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激起细微的涟漪,像是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打破了原本的宁静。曹峰像是被惊起的飞鸟,猛地从座位上弹起,金属椅腿与水磨石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惊飞了窗外梧桐树上栖息的夜枭。
夜枭扑棱棱的翅膀声与他慌乱的动作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风暴。他慌乱地扣上书包拉链,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指节因用力而捏得书包带泛起白痕:"走......走吧。"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轻轻飘荡在空气中。
初冬的寒气裹挟着银杏叶的枯香扑面而来,教学楼前的主干道上,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宛如一串缀在夜色里的琥珀珠子,又像是散落在人间的星河碎片。
林小满裹紧围巾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忽快忽慢,曹峰的影子在她脚边忽长忽短,几次想要越过她的影子,又像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小心翼翼地缩回去。那影子的每一次试探与退缩,都像是他内心深处不敢言说的渴望与怯懦,在光影交错间默默上演。
路过第二盏路灯时,他突然踩碎了满地斑驳的树影,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冰晶。"你......"他的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林小满注意到他握着保温杯的手在微微发抖,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水痕,仿佛是他内心紧张的汗水,悄然滴落在这寂静的夜色中。
她停下脚步,运动鞋碾过满地金黄的银杏叶,沙沙声里,远处操场传来夜跑学生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像是遥远的回声,为这场隐秘的对话增添了一丝背景音。
曹峰猛地扯开校服领口,喉结艰难地滑动:"我、我......"他突然蹲下身系松开的鞋带,低垂的刘海遮住发红的耳尖。林小满看着他反复缠绕又解开的鞋带,突然想起上周实验课上,他也是这样紧张地调试示波器,明明是全系最优秀的学生,却在递给她烧杯时洒出半杯硫酸铜溶液,蓝色的液体在实验台上蜿蜒成河,像极了此刻他眼底翻涌的情绪。那蓝色的液体,仿佛是他无法言说的心事,在实验台上肆意流淌。
"我有话想跟你说。"他终于站直,后背绷得笔直,像是随时会被风折断的芦苇。林小满转身时,恰好有月光掠过云层,在她睫毛上碎成银河里的星子。
曹峰盯着她身后摇曳的树影,突然想起去年迎新晚会上,她抱着吉他唱《小幸运》时,舞台追光也是这样落在她发梢,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她的歌声在心底回荡。那歌声像是一颗种子,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如今这满溢的喜欢。
"从大一迎新开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像是打开了泄洪闸的水流,"你穿着白衬衫在报到处发资料,风把你的马尾辫吹到我脸前,带着茉莉洗发水的味道;在图书馆偶遇那次,你踮脚够顶层书架,我看见你帆布鞋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熊;还有上个月在实验室,你摔碎培养皿的瞬间,我伸手去扶你,结果自己打翻了酒精灯......"他说得太快,眼眶泛起生理性的泪光,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我知道这很突然,可每天在食堂看见你和别人坐在一起吃饭,在走廊擦肩而过却不敢打招呼,我真的不想再......"那一连串的回忆,像是一部部精彩的电影片段,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了她的身影,每一个瞬间都让他心动不已。
话音戛然而止。林小满睫毛剧烈颤动,月光下,她的眼睛像是盛着整个深秋的雨水。曹峰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掏纸巾,结果带出来半块融化的巧克力,包装纸黏在他掌心,像极了此刻他混乱又甜蜜的心情:"对、对不起,我不该......"那半块巧克力,仿佛是他内心甜蜜又慌乱的象征,在这一刻不经意间展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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